【2022苏解31周年】20:00 《圆》

史向,国设,全文共12930字。

推荐BGM:《死在旋转公寓》

苏露同体

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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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谨以此文,献给那些鲜红的岁月。

(一)

      面对莫斯科的狂风,王耀不由得紧了紧大衣,望着克里姆林宫圆形而直插入穹顶的尖,他久违地感到了一种五千年来未曾有过的紧张,毕竟在他五千多年的国生中,从来只有别人来找他建交,进贡的时候,像这他亲自去拜访他国,请求外交倒着实是第一次。

(二)

      1925年广州//国//民//政//府刚成立没多长时间孙先生便找上了他。正值惊蛰,王耀忘了带伞,正准备从广州//机//关//大楼中冲出时,一把黑伞遮在了他头顶,他缓缓回首,孙先生一身中山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耀轻轻颔首“先生。”孙先生笑道:“先生的住处解决了?”王耀所答非所问:“先生找我,可是有事?”孙先生比了个“请”的手势“王先生,边走边说吧。”

      二月的广州,正是乍暖还寒,细雨霏霏的时候,听完孙先生的话王耀愣了半分钟后终于抓住了重点:“您希望由我去同苏//联上方交涉?”他震惊道。

“对”撑伞的人头也不回。“可……” “王先生”孙先生突然停下望着苍茫的天说道:“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他苦笑道:“我们只能仰仗您了。”说罢长叹一口气:“我们与苏意识体系不同,具体苏方的态度我们到现在也并不清楚,所以去的人必须足够精明,也足够了解我们自己的情况。”最后总结道:“没有人比您更适合了。”王耀沉默了片刻,在孙先生继续开口前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接着抬头望向淡灰色的远山“我会去的。”

      他抬脚走进广州二月那茫茫的细雨中。孙先生并没有追,只撑着伞,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

(三)

      但真正到了莫斯科后,王耀仍然不可置否的迟疑了,他不自主的在克里姆林宫的正门前绕了个圈,活生生在没了脚的大雪中踩出了一个圆来。

     当他心一横跨入门中时,却发现白发的苏//联人已经站在里面等他了。

      彼时的苏//联也刚建国不久,日子过得紧,一身棉布的军装,靴子还是沙//俄//士兵的。虽说在大楼内办公,但也冻得和坐在雪地里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所以王耀见到苏//联人的第一面是在克里姆林宫的正门口。天空中飘着鹅毛似的大雪,高大的苏//联人背手站在门廊上,呼出袅袅的白气。薄薄的眼睛片后,一双红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王耀,接着上前握了握王耀的手:“根据您在门前绕圈的行为,我推测或您或许并不想见我。”伊万语中带着笑意。王耀斟酌了片刻:“不,我只是…”他顿了一下,皱了皱眉:“总而言之,抱歉。”伊万笑笑没应答,领着王耀走出了办室。

     面对伊万一个个试探性的问题,王耀面上游刃有余,实则心里也是没底儿,终于在伊万安静下来,开始陷入沉思时,偷偷呼出了半口气。

     可正当他起身准备告辞时,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座上,双手撑着下巴的伊万没头没尾的一句:“王耀先生,您知道吗?有求于人,就应该有有求于人的样子。”

   王耀:“……”小伙子,你好好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老子统一中原的时候,你特么还没出生呢。

    在王耀诧异的目光中,伊万却微笑起来,伸手敲了敲桌上的世界地图。王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你想怎样?”伊万边起身边答道:“王先生,让来访的客人饿着肚子,可不是我们斯拉夫人的待客之道。”他缓缓站起来推开门:“请吧,王先生,我们为中//华//民//国的客人们备了宴。”

(四)

    直到上了酒桌,王耀才直观感受到了这群斯拉夫人的热情,和不是吹的酒量。北国说喝酒,那都是真跟你喝。一开始还整个高脚杯倒半杯和你喝,后来喝嗨了时候直接拿碗。即使是活了五千多年,曾太液池内注酒七千斤的王耀也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扔下随行人员自己跑到阳台上吹风,喘了口气,不一会儿伊万竟也跟了出来。“我一想耀你就一定是来这里了。”王耀正有点儿上头,半阖着眼,没搭理他。正望着门厅的红旗发愣,伊万乐了:“喜欢?”醉了酒的王耀倒也实诚:“喜欢。”他顿了顿“红色,多好啊,很吉利,很喜庆。”他低头趴在栏杆上笑了起来:“是幸福的颜色呀。”王耀趴在栏杆上,黑发淡淡垂下来,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莫斯科漫天的白雪,呼出的白气袅袅消散在北风里。

  伊万突然转头认真起来:“王耀,别走阿尔的路了,试试我的吧。”王耀闭上了眼:“看那群最近兴起的孩子们吧!”伊万诧异:“你知道?”王耀理所当然道:“我当然知道。”伊万突然拉住王耀:“如果下次再见你时,我可以叫你同志,那我一定用我们民//族的最高礼节来待你。”好像许下了什么不得了的诺言。王耀抬头仰望着天空中的白雪:“如果他们能,如果我能。”

      三天的谈判后,王耀终于完成任务,准备回国,临走伊万偷塞给他一张纸条“我期望着看到东方,有新升起的星。”王耀笑中有一丝无奈:“谁知道呢。”

       1931年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成立,伊万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的斯大林格勒的战壕里,听到广播后,伊万不住地想:“他还在吗?会是他吗?”

(五)

  直到1942年“八月风暴行动”苏军支援中//国伊万才真正来到了中//国,与国//民//党//方谈判时,全程没有看到彼时的中//国//意识体。

    后来会后找国//党//军官询问,他们也都是顾左右而言之。伊万却笑了,心下了然。在离开国//民//政//府后,他没有直接去前线,反而先走了一趟陕西。在黄土高原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红区。面对一代伟人诧异的目光,这位不请自来的“国//际//共产”同志只说:“我来拜访贵国的意识体先生。”

    真正见到王耀后,他还是惊讶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彼时天朝上国即使落魄了,出门也得坠着两个人,如今竟毫不违和的坐在一群吞云吐雾的糙老爷们中间;彼时的君王,如今正坐在土炕上,裹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拿着根树枝,对着地形图和这些久经战场的红军指点江山,口中呼出薄薄的白气。

     听闻苏//联//意识体来后,王耀急急忙忙的跳下炕去接他。一见到他,王耀刚准备伸手寒暄一下,不想,高大的苏//联//人,突然就伸手将他拥进怀中,王耀一下子瞳孔缩了一下,可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在身后一群将领新兵的起哄声中,伊万竟然还低头在他的左右两颊各落下了一个轻巧的吻。王耀看着苏//联人雪白的睫毛,在心里愣愣的想着:“这毛子,睫毛真长。”

       可当吻落在他唇上时,他一时相由心生,福至心灵,抬手给了苏//联//人一巴掌。“啪”的一声,苏//联//人捂着脸傻了,王耀傻了,身后的一群人也傻了。真是一副,“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情景。

     片刻后,才来了个留过苏的战士解释道:“那个,先生,三吻礼是他们苏//联//的最高礼节,人家是想表达对你的尊重的。”

     王耀:“……”他还没想好开口说什么,只听伊万委屈的说:“不是说好最高礼节待耀吗?”望着眼前人脸上的红霞,伊万捂着脸笑道:“果然东方的同志都很害羞,名不虚传。”

    王耀的脸爆红,一时也搜罗不出词来。最后破罐子破摔,总之欢迎您来访先吃饭吧,望着王耀落荒而逃的身影,伊万偷笑,但脸部的疼痛也是他不由得皱了皱眉,下手真狠呐,小同志。

    直到走后,王耀越想越不对劲,去问那位留苏的同志斯拉夫民//族//礼仪的问题,再回想伊万的行为才意识到:靠,内小毛子分明就是想占人便宜。

(六)

     直到几十年后,王耀也依然认为那段两人依偎在战壕里的日子,是他们的几十年中最真心最坦诚,最令人怀念的日子。

    一个饼子揣怀里,也不管脏不脏就掰对方一半,往战壕里一缩头,头挨着头就着冷水吃下去,不知何时身后就有炮声,扬的满天尘土,赶紧把那半口吃的塞嘴里,枪就端起来了。

    漫天的炮火,见证了他们曾经最真挚的爱情。

     在指挥部他们坐在的阴影里十指相扣;在转移的途中,他们相伴着走过茫茫的雪原;在星夜下,偷闲交换半个高粱味的吻。

     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苏//联同志回国,在车站伊万给握着王耀的手“恭喜”王耀笑道“谢谢”可都是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国//共两//党//必有一战,可却没想到这天来的这样快。

(七)

1946年4月,蒋发动了著名的“412//反‖革‖命‖政//变”,6月,国//共全面内//战,可伊万却没停止对中//国的援助“希望小耀家也能早日恢复和平”语气那么诚挚,王要都快信了,直到他截取了国//党与阿尔弗的来信。

     “U.S.A需要一个在亚//洲的代理人,我们的最好选择就是中//国,同时诸位也必须知道共//党的身后,有苏//联,雅/尔/塔会议上,他们大力争夺中//国这个代理人,更何况苏//联大部分处在亚//洲,他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个代理人,所以这不仅仅是贵国两党的战争,是两个思想体系的战争,更是世界两极的战争。”

      薄薄一张纸,王耀看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

     那么多真情实感归根结底,我们都真假参半啊。王耀苦笑着说:“5000多岁了,王耀,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下起了孤独的暴风雪。

    我付与你一腔真心,你却还了我半腔算计。

    果然国家与国家间,最忌动真情。伤了自己,伤了他人。

(八)

直到四九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伊万布拉金斯基站在天安门,上身后扬着红旗。遥遥冲他招手,王耀还是不可抑制的心动了。

    他这样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至少让我相信这个世界吧。

     1949年2月14日,中//苏签订《中//苏友好同盟互助协议》,在签订会场,伊万冲王耀伸出手来,仍然带着他那招牌的微笑,“要做100年的好朋友啊,他这样说着。”

    100年呀,多美好,一个普通人一辈子,一个国家,一个世纪,一个时代。

    94亿卢布,156项项目,2万多字的资料,经济约占苏//联//生产总值的8%。奠定了王耀家的工业基础。

     他们相约在克里姆林宫的后门,在莫斯科郊外的酒馆里,在故宫的后门,在北京的某个胡同里。

       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当时伊万这样说。于是王耀就这样相信着,跟他一起走了很多年,从北京走到莫斯科,从敬启辰兄走到小//布//尔//什//维克,从敖包相会走到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从需要信纸的日子走到电话连线的日子;他们一起从炮火纷飞的日子,相伴到了和平的岁月;从语言还一半靠猜,到意会即可,无需言传。

不知不觉总觉得好像就这样,过了好多年。好像一同走过了无数个春秋。

    王耀以为他们会这样直到有一天,他们一同消失,一起归于泥土。

就让这红旗一同飘扬吧,

拥抱大地,拥抱天空。

     何等美好。

     万古长青,多美好的梦境,多诱人的……

      谎言。

(九)

     直到很多年后,已成为了俄//罗//斯的伊万无意中提到这件事,王耀一针见血道:这个世界物极必反,作为国//家,还是少做“永恒”的梦为好。

     1956年,苏//联//武//力干涉匈//牙//利,苏方要求中//国在红营大会上发言以袒护他们的行径。

    克里姆林宫里伊万的办公桌前,王耀把那份苏方写好的稿子摔在伊万桌上,双手环胸:“伊万·布拉金斯基,你自己好好看看你写了些什么,红花绿叶,你以为我是你的卫//星//国吗?”面对王耀的指控,伊万只望向了窗外的莫斯科的蓝天:“这是我上司的意思,耀,别让我为难。”

      “这是大//国//沙//文主//义。”王耀皱眉道。“耀,你逾矩了。”猩红的瞳孔里有王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好像,他们都弄丢了什么东西。

       “他是红营的老大哥,他会走好我们的道路的,他会坚持共//产//主//义的道路的。”王耀这样安慰自己。可在真正看到匈//牙//利的那一刻,他还是动摇了。素质坚强活泼的姑娘,如今却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看着王耀进来,连挥手的力气都没有。

   不应该这样的,她是国//家,不应该受伤自己不能愈合,除非,除非她的政//府,除非她被强制换了政//府。王耀一身冷汗,伊万布拉金斯基到底都对匈//牙//利做了些什么?

    压下心头的恐惧与慌乱,王耀将手中的果篮放在了匈//牙//利的床头,匈//牙//利却只轻轻扫了一眼:“你是伊万·布拉金斯基的说客吗?”王耀沉默了,“没想到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啊。”匈//牙//利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在对王耀说。

   “你仅仅是武力入侵了匈//牙//利吗?你是血洗了她的政//府吧,布拉金斯基。”面对王耀的指控,伊万只不咸不淡的:“做错了事需要惩罚,她想走右//倾道路,我只不过是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而已。”王耀怒极反笑道:“今天是匈//牙//利,明天就会是我吧。”

“王耀,你是在替她抱不平吗?”

“不,我是在为明天的我自己。”

“你怀疑我。”

“我从不怀疑你,是你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伊万沉默了,片刻后他站起来,将王耀拥入怀中:“我不会对你这样,只要你能好好的跟着我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我便永远不会对你这样,王耀,你信我吗。”在苏//联//人温暖的怀抱中,王耀又一次妥协。

   可他们却都没想到猜忌,是破碎的开始。就如同一点星星之火,却足以让整个原野燃烧殆尽。

    (十)

       “建立舰队?”王耀眼中带着一丝惊讶,接着眼中一暗“伊万·布拉金斯基,你是在企图侵犯我//国//主//权吗?”苏//联//人猩红的眼中带着近乎疯狂的笑意“耀,”他笑着说“我来替你守海防,有什么不好吗?我的军//事力量大家有目共睹,难道你不想四海清平吗?”

     王耀冷冷看着他“你疯了。”

      “耀,成为我的东西吧。”

    王耀却突然笑了“倘若我不同意呢?我会变成第二个匈//牙//利吗?还是第二个东//德?”

       “王耀,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伊万站起来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怒气。

      王耀迎着他的目光笑起来,接着伸手撕碎的那份让他生气了两天的协定。

    薄薄的唇间缓缓吐出四个字:“你做梦吧。”

      可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会走到两散的地步。

       直到1968年那个深秋的早晨,本来和平的红营大会上,面对来往的国家复杂的目光,王耀泛起了一丝没来由的心慌。

       走入会场,主座上的苏//联人抬头,见来者是他,他赶紧低头看向手中皱皱巴巴的稿子。

        二十分钟后会议开始。

       个个小国争论不休,会议室中唇枪齿战。

     可主座上的伊万却垂着眼,一言不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直到会议即将结束,伊万才缓缓抬眼,在全场的注视中缓缓开口:“我方强烈批评中//方的当今路线。”

       王耀一下子愣住了,他半张着嘴,只看到在场所有人的嘴开开合合,可他们的话,王耀却一句也没听懂,或说一句也没听见。

   眼前的万物影影绰绰,他好像一瞬间什么也看不清了。

    我?批评?路线?

     三个词在他的脑中回荡,他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直到伊万宣布会议结束,带头走出会场,场中的所有人越来越少,小朝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大哥,走了。”

     他才如梦方醒般站起来,收拾东西混混僵僵的从大楼内走了出去。

      身后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等到王耀走后伊万缓缓从门口的石柱后走出走,望着那辆载着王耀的车远去的背影,他的目光中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缓缓走回到办公室。“先生,如今您满意了吗?”他苦笑道。

       我们终究都回不去了。

      衣领下小小的窃听器,正闪着血红的光。

       同一时间,远在美//洲的白//宫,琼斯的桌上,与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的桌上都出现了同样的情报:中//苏疑似关系有变。

       可令伊万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下午,他的办公室去迎来了一个意外之客人。 黑发的中//国人,坐在那淡淡望着他。

      “如果你是来问我昨天的事,”伊万说道“我只能告诉你,无可奉告。”

       王耀定定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他高大的轮廓。片刻后却只淡淡垂下头。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100年,我们约好的。”

          “100年吗,真长啊。”

       王耀带着一丝诡秘的笑意。

     两个月后中//苏正式断交,苏//联//撤走所有专家时,伊万也跟过来了,全程他没能与王耀说一句话。只临走时草草回头看了一眼。

     王耀看着抢救回来的文件沉默了好久,最终却突然笑了:“真有你的伊万·布拉金斯基,谁能挑个下雨天烧东西呀。”

      他知道伊万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我们下次会以何种方式见面呢?王耀望着天空,这样想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同一时刻,伊万在客舱的最后一排,望着窗外也这样想着。

       一段鲜红的时光,在两个人绵长的情思中落幕。

(十一)

      不久,大‖跃‖进开始又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面对是成为苏‖联的卫星国,还是与世界两大极为敌。王耀毫不犹豫的走上了一条未曾有国涉足的道路:第三世界。

       面对伊万的枪口,王耀毫不犹豫的拔刀割断了伊万的脖子,但也恰好留住了他的性命,伊万笑了,带一点儿嗜血的味道。

“王耀,你欠我的,该还了。”伊万,这样说道。

     至此中‖苏全面断交。

       喊断交的时候帅气,可回家后,面对苏‖方送来的长长的账单,王耀还是不可避免的犯起了头疼。

      小小的屋内,王耀和一群先生盘着腿坐在炕上,一时也是相对无言。“要不,我去趟苏‖联吧。”王耀这样说道。可未等他说完 对面的周先生就出声打断了他:“哪有这样的道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有为了不还钱把自己的国灵卖出去的?”片刻后,毛先生,缓缓站起身,面对着那北京8月的早晨,坚定的说到:“还,我们全还,勒紧裤腰带也要在两年之内还清。”他顿了顿回头接着说:“一来您是国灵,我们是您的孩子,我们保护您是责任;二来倘若欠了苏‖方的,日后定会成为他们政‖治上、军‖事上的把柄。我们不能留把柄,为了保护您,更为了了我们保护我们自己,保护咱家里的每一个人。”

       在全屋人关怀的目光里,王耀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想到许多年前那个广州下着雨的早晨。那个把他派去苏‖联谈判的人。

       “咱家”多好的词,咱们家,我们家,我们是一家人。

        片刻后他朗声道:“好,还。”

       王耀至今记得那两年,还不起钱怎么办?还东西。

        一箱一箱苹果,被送上前往苏‖联的列车,苏方下了决心难为他们,苹果一个一个过铁圈,米一点点过筛,大批大批的东西,被退回。

      望着中‖俄边境上成山的物资,王耀一咬牙对着旁边的小战士说:“倒。”小战士慌了:“先生,倒不得,多少钱呢,再说往哪倒啊!”王耀闭上了眼:“不倒怎么办?运回去一来一去又多少钱?”他沉吟片刻开了个玩笑:“要别人不要的东西,咱们成什么了?”

        小战士望着成山的物资红了眼眶,他狠狠抹了把脸:“成,您说吧,倒哪儿?”王耀回头望向黑龙江连绵起伏的黝黑的群山,滚滚的江水从辽阔的东北平原上呼啸而过。“倒江里吧。”山似的物资沿河水而下,在场的人无不红了眼眶。

      家里十几亿人饭都要吃不饱,可在遥远的边境线上,却有成吨的米粮喂了鱼虾,沉入江底。

     直到两年后债务还清,边境线上苏方看着最后一批物资到位,领头红眸的苏‖联人目光却投向了,边境线上那个一身军大衣,背手而立的中‖国意识体。茫茫雪原上,那人不声不语,但在双方双方转身的片刻,他却突然回头开口道:“伊万·布拉金斯基,我还清了,我们两清了。”

      伊万猛然回头,却只见一队漆黑的身影,消失在漫天的飞雪里。

      如同……

      如同他们初见那天一样。

       大雪纷纷而下顷刻就埋没了他们的脚印,就好似未从有人来过一样。

     王耀本以为他们会这样,僵持很多年,直到某一天世界的冷‖战结束,直到有一天,他们还能冰释前嫌。

     可惜,天不遂人愿。

    “什么伊万在边境上集军?”王耀一下子急得破了音。

      “ 是,先生,保守估计差不多有30万。”王耀一时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吓得面前年过半百的老先生,差点儿打电话叫大夫。

     “没事儿,别慌。”王耀按住他的手,正要回身打电话到中‖南‖海,却见面前一身中山装的老人狠狠抹了抹眼睛。

   “ 抱歉,先生。”老人颤声说,话里有一股沧桑的落寞。王耀笑了:“出兵的是伊万,您又有什么好抱歉的?”老先生垂着手:“当年小‖日‖本进来的时候,我们差点把您丢了。”他仰头试图把眼泪逼回眼眶。“好不容易把日‖本人打回去了,又搞内战,那阵子您天天跟我们四面八方的躲,咳的要死要活,我们一点招都没有。”他眨眨眼,可泪水还是夺眶而出:“现在苏‖联一打进来,我们估摸着也保不住您。”

    年过半百的老先生蹲在地上,执笔半生,入过昆明,到过朝‖鲜,写过无数篇外交辞令,如今却蹲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 不怪你。”王耀垂着眼;“不怪任何人,时来运转,会好的,都会好的。”王耀伸手去拉起先生,更何况五千多年呢,他笑道:“我惨的日子多了去了。”他开了一个看似轻松的玩笑。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句话,有五千年的花谢花开,有五千年的悲欢离合和五千年的不屈与奋斗。

(十二)

    12月,边境下着茫茫的白雪。30万大军在边境严阵以待。

    “什么时候动手,先生?”总指挥部中威严的将军胸前挂着闪闪发光的勋章,一双灰眼睛望着伊万,伊万却不慌,倒了杯茶,让他坐下,笑盈盈的问他:“维克多同志,您在大学都学都学了些什么课程呢?”灰眼睛的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仍一丝不苟的答到:“军‖事‖指‖挥,武器理论……”伊万打断他:“你修过文学吗?”将军很快回答:“抱歉,先生,没有。”伊万没再追问,只悠悠的看这茫茫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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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春风,莫斯科的冰雪因你而融化:从某种意义上,在俄语中这句话可以直接引申为“我爱你”。

   面对老将军不解的眼神,伊万缓缓扔下一句话:“我在等。”他顿了一下:“等春风,等春天。”他吩咐道:“明年春天前,中方没有行动,我们就都撤回莫斯科。”老将军一并脚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是。”临走前,铁似的军人回头问道:“先生,我能问问这样做的原因吗?”伊万笑了:“同志,这不在你应该知道的范围内。”

       那军人前脚刚走,后脚伊万就来了一个电话。伊万冷冷看着振动的话筒,半响后才拿起话筒。

    “好的,我明白了。”电话的最后伊万缓缓的说。

   而后他兀自微笑起来。

  当天晚上苏‖军帐内传开了:“中‖国意识体要来谈判了。”

     所有士兵都是猜测中‖国此行是来认输的,还是……来宣战的。

       一个尚未完全工业化的国家,也有向世界一极宣战的能力与胆量吗?肉食者们有种嗜血的兴奋。

        可在总指挥部里,却有人点着烟,在窗边坐了一整夜。

     据起夜的小战士说:伊万坐了一整夜,指间点了烟,却没有抽,只静静的看着火光,忽明忽灭。橘红色的烟火在他赤红的眸子里跳动。

      四十年后的小战士说是四十年前的旧事,泪流满面。

    以眼泪祭奠那段红色的时光,祭奠那段回不来的岁月。

   一个星期后,中‖国代表团来访。

(十三)

   为这一天,王耀已经和各位先生拉了一周的锯了。

    灰白头发的先生在他的四合院里,背着手跟他呛了一周的声。最终经不住他一再要求,还是送他上了前往黑河的火车。

    临行前,站台上,老先生一再叮嘱:千万小心,若有问题直接回国,不必考虑后续处理。王耀面上答应,可心里却想着:“假设伊万真要动手,他死也要想办法把他困在西伯利亚。大不了我们两败俱伤,谁都别想走出雪原。”

    王耀身无长物,身后一穷二白,去了就那么四五个人,连武器都一人只带了一把不到一寸的短刀。可伊万不是,他身后有30万的军队,30万张嘴,30万条命。他一出事儿群龙无首,后果可想而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就是王耀的底气。

    而他身后,中华大地上,三线计划全面实施,边境严阵以待,更有十几亿军民已经准备好了冲进进西伯利亚平原,从此背井离乡打游击。

      中华民族五千年的骄傲与不屈,造就了这个伟大的民族,更造就了这个伟大的国家,这个伪装成国家的文明。

     刚下火车,车站便被真枪实弹的士兵团团围住,伊万自包围圈缓缓步入,一身军装熨得妥帖。藏蓝色的军装上耀眼的勋章反射着太阳刺眼的光。两个人久别重逢,却没有鲜花,更没有盐与列巴。只有伊万伸出的一只手,与一句冷淡的:“欢迎,王耀先生。”

      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年。

      最终终于从“我的小布尔什维克”褪变为一句冷淡的“王先生”,曾经百年的梦想,如今听来像一场功败垂成的笑话。

     谈判并不顺利,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各种威胁与争吵。某种意义上,两个骄傲的国家又怎会吵明白一些当时本就说不清谁对谁错的事情?很多事情从开始那一刻,就注定是要交给时间来解决的。

       直到很多年后,时间终于印证了伊万·布拉金斯基的错误,但其实王耀已经不甚在意了,或者说这个答案已早已没有意义了。

     在与伊万的争吵中,王耀不小心碰掉了桌子上的红星勋章。 红星悄然落下,摔在地面上,成为一片片碎片,反射着太阳粼粼的光。

        王耀好像一下子被光打了眼,那日散落的红星中藏着他们的理想,他们的道路,他们的那些年。

       碎片被风吹散,唯余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空气中流淌。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我们。

(十四)

       谈判结果并不尽如人意,最终的是在美‖国的施压与中‖国的计划之下,苏‖联最终放弃了对中国的核‖威‖胁。只是在珍宝岛上打了一场不轻不重的仗。

    面对苏‖联坦克的钢铁洪流,中‖国的军民用肉体之躯筑起了一道国防的铜墙铁壁,最终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两位先生谈判时,门外的的王耀和伊万一时也是相对无言,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些什么好,直到外面两位先生的谈判结束,准备离开时,王耀却突然苦笑了起来:“人生若只如初见呐,伊万·布拉金斯基。”王耀笑道:“我们也终于走到了这种相看两厌的地步啊。”

      可两个人之间,万物之间哪来那么多次“初见”呢?最终大多归于失望罢了。

      兜兜转转很多缘最终会是个圆。

   后来是长达很多年的两相无言。

   直到后来王耀家不小心起了大火,烧坏了开国大典的彩色录像带,他无奈之下去了趟苏联,找伊万·布拉金斯基想要去要他备份的那一盘。可却只得到了四个字:早就扔了。

       王耀的心里引起了一股没来头的忧伤:大概以后看到彩色他们都是不会动的了吧。

         不过扔了也好,很多记忆也许只适合停留在那个特定的时间段,停留在那个红色的年代,停留在那个金黄色的清晨。

          直到19年伊万·不拉金斯基在庆祝王耀家建国70周年时,拿出了一卷彩色的开国大典录像带,王耀惊道:“你不是早就扔了吗?伊万笑笑没说话。

     七九年,中‖美恢复正常外交,那天中午伊万看着电视上美‖国人与中‖国人紧紧相握的手,疯了一样撕碎了所有他们曾经签过的文件副本,但在看着王耀曾经写来的一摞信时,他还是沉默了。

        伊万在窗边静静坐了,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星星布满天空。

       他忽然觉得累了。

       到头来,想守护的,被亲手打碎了;想留着的,被自己弄丢了。

(十五)

        直到后来赫‖鲁‖晓‖夫去世,葬礼外交,两人的关系才开始有了转机。

         葬礼现场的王耀望着伊万家重工业的狂热与国民经济的失调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伊万伸出手指抵住了唇:“嘘,来不及了,我回不了头了。”

      后来,切‖尔‖诺‖贝‖利事件,他去看望伊万时突然发现他的脸色已经近乎了一种苍白,更可怕的是,那时的伊万好像突然有了变老的征兆,而且当时的他,连笔都已经拿不稳了。

         出来后,王耀愣愣的想:果然,最终我们还是要错过了。

      直到九一年,圣诞节前的那个晚上。

      克里姆林宫的门口,王耀抱着自己家两亿元的外汇,那是他是现在所有中‖国能拿出来的财产。他在等,等着拉那个红色巨人一把,等着给他续命。

      他不由自主的,在克里姆林宫的门口绕起了圈子,脚印在雪中踩出了一个圆。

       突然,后门一个小战士悄悄冲他招手,喊王耀先生,他过去后,那战士赶紧跟他说,伊万想见他一面。

       他急匆匆上楼,却只看见伊万半躺在靠窗的床上,靠在窗棂上微笑着说:“王耀先生,根据你在门口绕圆的行为,我推测,或许你又不想来见我了。”

       王耀突然很惊奇的发现,上次他们这样平和的一起坐着,好像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那段日子,至今想来,恍若隔世。

       那半小时里他们谈了很多东西,谈故宫房檐上的雪,谈莫斯科郊外的小酒馆,谈北京秋日的枫叶,谈一起养在中苏边境的向日葵。

       在一九九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凌晨十一点半,他们一起回顾了他们曾一起度过的七十年。

        就如同很多年一样,伊万半靠在窗棂上静静的听,王耀絮絮的说。

         突然离25日只差了十分钟时,伊万突然出声:“王耀你可以离开一下吗?”接着他把手中的红星勋章塞给了王耀。

        那一刻王耀明白了:他要重生了。事实上,国家意识体不会死,只是会在政权更迭时,从旧的躯壳里,产生一个新的灵魂。

       临走前,王耀转身看着眼白发的苏‖联人,白发的青年望着窗外的白雪,眼中映着漫天的繁星,映着不远处红场飘扬红旗,在他转身的间隙里,苏‖联人都是很大声的说:“王耀,约好了,不要忘了我们的理想啊,这条路交给你了。”

        王耀紧握着手中的勋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耀走后,屋内重归于宁静,只剩伊万一个人,他注视着不远处红场上的民众,和飘扬的红旗,曾经,这面旗曾迷住了一个中‖国人的眼睛。

      在离零点只剩三十秒时,伊万很清晰的感到了这具身体变老的趋势,他能很清楚的感到一些东西从身体里流失,他抬手在窗户上画了一个圆,正好圈住了,王耀在克里姆林宫门前走出的那个。

        两个圆合为一体。

        他想着:我们以一个圆开始,最终也以一个圆结束,这个圆正好圈住了我们的那些岁月,圈住了我们的万古长青。

         兜兜转转,我们终究还是归于一个圆。

         (十六)

        后来的第二年春天的时候,王耀听说了苏‖联解体时伊万的情形,据他身边的小战士说:二十五日凌晨零点时,他进屋的时候看到床上已经只剩了一个垂垂老者。

        也许没陪他到最后也挺好,这样,他在我记忆里永远是那个年轻而充满激情的样子,永远都是那个美好的样子。

      那个春天的清晨,王耀默默的坐在办公室里,坐在窗帘的阴影里,坐在世界的暗角里。

     突然,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吹入窗内一枝早开的桃花。一点胭脂似的红,在还未吐绿的枝头轻轻颤动,映在他琥珀似的眸子里。

     王耀只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啊,春天到了呀。”他兀自这样想着。

        你没等到的春天,我替你等到了。

        而远北的土地上,一个崭新的国家意识体刚刚出现,崭新的伊万睁开自己的眼睛,懵懂的看着这个世界。

           而他们之间的事,就属于另一个崭新的故事了,这个属于“伊万”与“王耀”的故事,要结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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